肖南給黎茶茶打電話。

……關機狀態。

肖南眉頭立即擰起, 環望四周，床上的被褥和枕頭疊得整整齊齊，摸了摸床單，早已沒有了餘溫，顯然已經離開一段時間了。驀地，他在地上發現一個紙團。

他攤開一看, 上面有一句話——

我先走了。

他走了幾步，又在垃圾桶裏發現了七八個紙團。他撿了出來，裏面全是——我回去上課；再見了；我有事先走；我, 劃掉, 我劃掉，日……劃掉；謝謝；你, 劃掉，我，劃掉；有急事。

字跡有些抖。

肖南打電話給顧恬。

他問：“黎茶茶回寢室了嗎？”

顧恬輕咳一聲，說：“沒……沒有。”

“好, 謝謝。”

顧恬放下電話，遲疑地看著坐在對面的黎茶茶, 說：“他說, 好，謝謝。”

黎茶茶輕輕地應了聲。

顧恬似是想說些什麽，但瞧著她這個模樣, 最後還是沒說出來, 上前抱了抱她, 才說：“茶茶，你如果想傾述的話，我很願意傾聽。如果你想一個人靜靜的話，我可以等會就出去。你不要難過。想想那些出生在戰爭年代的孩子，再想想天生有缺陷的人，對比起來，我們已經很幸福了，除了生命與病痛之外，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坎。”

黎茶茶輕輕地點頭。

顧恬多瞧了她幾眼，確定她沒事後才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繼續跟“滅霸他爸”聊天。

“……唉，我室友真的很難過，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我原本以為是因為網絡上黑子的人身攻擊，但現在發現好像不是。我覺得我室友跟她的暧昧對象出現感情問題了……”

譚明轉頭就給肖南發信息。

【譚明：南哥，你和茶茶師妹咋了？我聽她室友說，她現在看起來很難過。】

【肖南：她在寢室？】

【譚明：是啊，好像早上六點多就回了。】

黎茶茶上了熱搜後，學校裏對她的關註度明顯增多了，不管她走到哪兒，都有人悄悄地拍照。黎茶茶被逼無奈，只好重新拾起墨鏡口罩鴨舌帽，連平時上課愛坐的第一排也改成了低調的最後一排。

她下午有專業課，跟顧恬坐在了最後一排。

課間休息的時候，教室裏忽有喧嘩聲響起，顧恬對黎茶茶說：“茶茶，肖南來了。”

黎茶茶應了聲，沒擡頭。

顧恬說：“咦，他沒走過來，就坐在對面的最後一排。”

黎茶茶又應了聲，仍然沒擡頭。

上課鈴打響。

老師也發現班裏多了一個其他同學，笑瞇瞇地問：“最後一排的男同學，你是哪個專業的？”

班裏有不少人都密切關註著學校論壇的動態，自然是沒錯過那次肖南和黎茶茶之間的暧昧。肖南作為學校名人，工管系裏的男同胞更是印象深刻，原本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但對比了下，肖南這人不管是外貌還是家世都是普通人無法企及的。女神跟人談戀愛，他們肯定不同意，但是跟神談戀愛，又另當別論了！

於是，有人瞧瞧黎茶茶，又瞧瞧肖南，兩人各坐最後一排的邊邊，活脫脫就是鬧別扭的小情侶，開口就助攻：“報告老師，他是來追我們的系花的！”

老師也年輕過，聽了後，笑了聲，說：“行，學業愛情兩不誤，好好聽課，多了解我們專業的知識才能和我們工管系的女孩有共同話題。”

教室裏哄堂大笑。

老師又開始講課。

不少同學悄悄註意著兩人。

兩個人似乎完全不受影響，各自坐在角落，一個在認真做筆記，另外一個還真的在認真聽講，兩個人壓根都沒望對方一眼。直到下課，兩人仍舊沒任何交流。

同學們陸陸續續地離開教室。

顧恬望了兩人一眼，對黎茶茶說：“茶茶，我有社團活動，先走了。”

說完，她也離開了教室。

漸漸的，教室裏就只剩下黎茶茶和肖南兩個人，安靜得落針可聞。就在此時，黎茶茶收拾了東西，起了身，往教室前門走去。肖南騰地站了起來，三步當兩步的就擋住了黎茶茶的去路，還順手把教室前門關上了。

他看著她，問：“你躲什麽？”

黎茶茶說：“我沒躲……”

肖南問：“昨晚的事情還記得多少？”

黎茶茶說：“都忘了。”

肖南：“什麽意思？”

黎茶茶說：“我什麽都忘了，進酒吧後的事情都忘了。”

她低著頭，沒看他。

肖南見她這個模樣，心底一股氣直上腦袋。

……酒店裏的事情忘了就算了，在酒吧裏她明明前半個小時根本沒喝酒，她分明記得他表白的事，現在又和昨晚一樣，低垂著腦袋，什麽都不說。

那一瞬間，肖南就覺得男人的自尊心被黎茶茶踩在了腳下。

他說：“黎茶茶，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黎茶茶沈默了下。

他氣得冷笑，說：“行。”

肖南轉頭就走，忘記自己把前門關上了，“砰”的一下，重重地撞上了，額頭瞬間紅了一大片。他狠狠地推了下門，門受力過重，慣性地前後猛晃，他氣得要命，又怕門碰到黎茶茶，下意識地就穩住了門扉。

他扭頭一見黎茶茶仍垂著腦袋，又更氣了。

第二天是周末，黎茶茶終於開了手機。

一開機，她就收到了無數消息，黎柏和聞香的微信消息短信消息還有未接來電顯示鋪天蓋地的席卷了她的手機屏幕。她直接一鍵清除消息，看也沒看。

過了五分鐘，黎柏來電了。

她抿緊唇。

過了會，有人來敲黎茶茶的寢室門。黎茶茶開了門後，發現是隔壁寢室的姑娘，穿著睡衣，手裏提著外賣，顯然是剛下寢室樓取外賣了。她打著哈欠，說：“黎茶茶，你爸媽找你，在樓下。”

她說：“謝謝。”

“不客氣啊，你爸媽保養得真好，比電視上還好看，羨慕，你們感情真好。”

黎茶茶扯了扯唇。

等隔壁寢室姑娘回去後，黎茶茶才發現黎柏和聞香又給自己打了兩個電話。她這一回，直接發了條微信過去——我現在下樓。出門的時候，她習慣性地把墨鏡口罩鴨舌帽捎上，但走了幾步，又折回來通通扔在了桌面上。

她一下樓，就見到了黎柏和聞香。

兩人都戴著墨鏡，站在樹下。

有學生認出兩人，還過去了簽名，聞香笑容可掬地給了，還笑吟吟地說：“你跟我們茶茶同個寢室樓吧，麻煩多多照顧我們茶茶。”

黎茶茶走近了，正好聽見，嗤笑了聲。

聞香簽完名，也見到黎茶茶了，向她招手：“怎麽才下來？”

黎柏也開口說道：“上車吧，爸媽帶你去吃飯。”

黎茶茶搖搖頭。

聞香似是註意到什麽，說了句：“擦防曬了嗎？怎麽不戴帽子？皮膚曬傷了不好養回去。”

黎茶茶仍舊搖頭。

黎柏說：“你這孩子怎麽老搖頭，見到爸媽……”語氣微微拔高，可緊接著似是註意到什麽，又放平了聲音，說：“上車，去吃飯。”

黎茶茶往後退了一步，她定定地看著自己的父母。

她說：“我不去。”

聞香：“怎麽了，鬧什麽脾氣？”她看看四周，又壓低聲音說：“爸媽讓你參加綜藝節目是為你好，你不想參加可以直說，沒必要直接關機。昨晚是跟肖家的兒子在一起，是嗎？什麽時候和肖家的兒子關系這麽好？”

黎茶茶又往後退了步。

她說：“我可以參加綜藝節目，但我有兩個要求。這是我最後一次陪你們參加綜藝節目，也是最後一次同臺，以後不管是什麽節目我都不上，另外，我參加綜藝節目的酬勞得歸我所有。”

聞香的面色順變。

“茶茶，你這是什麽意思？”

黎茶茶說：“媽，你註意點，這裏是學校，是公共場合，多虧您我最近在學校很火，走到哪兒都有人偷拍，說不定現在就有你們看不見的手機攝像頭偷錄著視頻，你們不會希望這樣的視頻上傳到網絡吧？”

黎柏不悅地道：“黎茶茶，你念了個大學翅膀硬了嗎？”

黎茶茶淡淡地說：“我不知道我翅膀硬沒硬，只知道爸媽你們都很需要這次的綜藝節目，我要是不參加，不簽合同，你們會失去這個難得的機會吧？”

聞香臉色微白，說不出話來。

黎茶茶又說：“我這個要求不過分的，以前我參加的節目，拍的廣告代言，一分錢也沒要，你們說替我保管，那就給你們了。我不要了。但是現在的錢，我即將成年，是我應得的，我也有權利擁有。如果你們不答應，也沒關系，這個綜藝節目你們沒法強迫我參加。假如媒體來問我為什麽不參加，我會按照我的內心感受，如實回答。”

她扯出一個笑容。

“爸爸，媽媽，你們好好考慮下，想好了再給我電話。”

說完，黎茶茶不等黎柏聞香回答，就轉身回寢室樓。等她回到自己的寢室後，她只覺腿有些發軟，靠在門扉上，長長地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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